最近一部《大宋宫词》将李少红导演拉下神坛。
但其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翻车了。
早在十二年前《新红楼梦》播出时,少红导演就已经被群嘲了。
独树一帜的作品风格,被吃瓜群众戏称为“阴间滤镜”。
最近我看网友弹幕,认为少红导演适合拍李碧华的小说。
毕竟李的小说幽怨凄美,浓艳诡谲。
经典一如《胭脂扣》。
风月场的头牌如花与富家公子十二少相约吞鸦片殉情。
如花死了,但十二少却活了下来。
如花在奈何桥上苦苦等了十二少50年,也没能等到他的身影,最终决定回阳间寻找他。
情欲轮回,冤孽消长。
这是李碧华小说的核心。
正如电影《胭脂扣》的同名主题曲唱的那般,“情象火灼般热,怎烧一生一世”。
其实在小江的库存里,类似《胭脂扣》的殉情故事,历史上还有很多,很多。
1 不一样的殉情方式,一样的情深意切
娥皇女英是我国有史记载的第一位殉情女子,她们因夫君帝舜横死苍梧,而投身洞庭湖。
眼里的泪洒在绿竹上,生出斑点,后人便将这种斑竹称为“湘妃竹”。
《庄子》里也记载过一个很美的故事。
据说一个叫尾生的青年,与女子相约桥上相见,不知为何女子迟迟不到。
后来大雨滂沱,水淹桥梁,尾生竟也不愿离去,最终抱柱而死。
《孔雀东南飞》中,刘兰芝“举身赴清池”,跳河而死;焦仲卿则“自挂东南枝”,自缢而亡。
古代有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损伤,孝之始也”的儒家传统。
所以大部分人选择的殉情方式都比较温和,像上边提到的投江、自缢等,都能留个全尸,供后人吊唁。
但坠楼、坠崖等轰轰烈烈的殉情方式,使面目尽毁,尸骨无存,倒显得有些残忍了。
西晋贵胄石崇的宠妾绿珠,即是自高台坠落。
她就像一朵春日的刚刚绽放的樱花,东风一吹,便落了下来。
许多朋友都喜欢去云南旅游,那里藏有“风花雪月”的浪漫,还有神秘莫测的异域风情。
但很少有人知道,云南的丽江曾被人称为“殉情之都”。
俄国作家顾彼得在著作《被遗忘的王国》中写道,“每一家的家史都有因殉情而死去的。”
这种屡禁不衰的殉情现象,竟然一直持续到上世纪40年代。
在丽江的纳西族,殉情具有一套完整的仪式。
相约殉情的男女首先要去庙里祭拜三朵神,求情神明将他们死后的亡灵带到“欢乐十二坡”。
这在纳西族眼中是一方爱情净土。
之后他们会在殉情的地方搭建一个木屋,在房中尽情歌舞,一醉方休,最后再一同赴死。
死后他们的家人会为他们举行盛大的“哈拉里肯”仪式,祭司需要在四天里不眠不休诵读百本经书,为殉情者祷告祈福。
纳西族的殉情绝非一时冲动,而是煞费苦心。
他们用惊世骇俗的死亡,将伟大的爱情抬到人生意义的最高位。
情之所至,一往而深,古人诚不欺我。
2 殉情不是结局,化蝶才是
殉情与殉节不同。
殉情着意于反抗封建伦理,而殉节恐怕更在于维护传统道义。
选择殉情的人,大多都有一种“不自由,毋宁死”的勇气。
如果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,不如共赴黄泉死得其所。
为情而死,血染坟塚,浪漫而残忍。
红衣哭坟、棺木而开,化为双碟。
即使我不说,相信大家也一定都能猜到这个故事。
梁山伯与祝英台。
这个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,但也许正因太过熟悉,反而削弱了结局带来的悲怆感。
其实投墓自埋的传说,不仅只有梁祝。
南朝宋时期,民间有乐府民歌《华山畿》,据考证,这是一首殉情诗。
据说某书生经过华山,对某姑娘一见钟情,后来回到家里,相思成疾。
母亲赶到华山,向女子诉说缘由,女子便将手绢相赠,并嘱咐放到书生床下。
果然没过多久,书生起死回生。
母亲便将手绢一事告知书生,谁知书生突然发疯,抱着手绢痛哭流涕,还将手绢吞了下去。
书生临终前,求情母亲将自己的灵柩抬至华山。
当日女子浓妆华服,翘首以待,唱了一首《华山畿》。
“君既为侬死,独生为谁施!欢若见怜时,棺木为侬开。”
一曲终了,书生的棺木忽然开了,女子提起衣裙,纵身一跃,棺木又合上了,俨如崭新。
殉情的男女大多都是痴绝之人,外人很难理解,甚至越俎代庖,叹息不值得。
但值得与否何须外人评判,他们最终的选择早已道明一切。
死亡才是最好的成全。
这也就是为何古代的民间传说或是文人创作,死亡并不是故事的结局,反而还生出许多扑朔迷离的浪漫。
梁祝死后化蝶合欢。
焦仲卿和刘兰芝死后化为鸳鸯双宿双飞。
《搜神记》中的蒙双氏,死后竟然合为一体,“二头,四手足”。
不管是死后的不死鸟,还是连理枝,都是古人对自由恋爱的一片向往。
现实中的遗憾,在死后得到圆满,虽然自欺欺人,但却心甘情愿。
3 恋爱脑的男人太“娘”了?bushi
如今许多玛丽苏古偶剧都以爱情至上为核心,甚至一国之君都无心搞事业,专注谈恋爱。
比如你细品这台词,“你要是敢跳,我就让整个西州给你陪葬!”
每看一遍《东宫》,我都想把狗子(指剧中角色李承鄞,粉丝戏称)拖出来暴打一顿。
但在古代,男子痴情其实并非一件值得颂扬的事。
不知大家是否留意过高中语文课本《孔雀东南飞》里的一段话?
“汝是大家子,仕宦于台阁。慎勿为妇死,贵贱情何薄!”
焦母认为儿子理应承担兼济天下的大任,而非拘泥儿女情长。
甚至认为儿子与妇人贵贱有别,即使休了妻子也算不得什么薄情寡义。
在儒家的伦理纲常中,男女有别,各司其职。
男性的责任是“捐躯赴国难,视死忽如归”,而女性的责任则是相夫教子,侍奉夫君。
如果现代独立女性想要穿越回古代,大概率只能落得生子争宠的结局。
你若想效仿武则天架空皇帝,等不到磨刀霍霍,就因流言蜚语抑郁而终。
反之,如果男人想效仿女人痴情,为其守贞甚或殉情,那这个男人多半会被天下哂笑,而这个女人也会被视为红颜祸水。
鲁迅先生曾在《伪自由书·新药》里写道:
“譬之文章,则须先讲烈士的殉国,再叙美人的殉情。”
烈士殉国,男性的悲壮之美。
美人殉情,女性的凄艳之美。
男女的结局早在一出生起,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翻开古典文学,为情而伤其实是男性公认的伦理禁忌。
男人很少在诗文里公开表达对妻子的爱意,顶多在妻子死后写几首无关痛痒的悼亡诗罢了。
点名批评“大唐第一渣男”元稹,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”
都给我埋头痛哭!
词曲中倒有不少文人的风花雪月,但这都是勾栏瓦舍的狭邪之作,不必当真。
也许正因古代异性的社会性别非常明显,所以恋爱脑的男人多半不是“真正男子汉”,反而具有明显的女性特征。
典型如《西厢记》里的张生,一副病弱书生的模样。
见不到崔莺莺便害了相思病,“空著我透骨髓相思病染,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”。
自此《西厢记》以后,才子佳人小说里的翩翩佳公子,大多都是这种阴柔脆弱的模样。
林俊杰有首歌叫《江南》:
“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,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。”
现在我们终于实现古人魂牵梦萦的恋爱自由了,但一往情深的人却少了许多。
从一而终已成为传说,就连结婚生子也变得颇为奢侈。
苍天啊,究竟是世道变了,还是人心变了?